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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刚
发布时间: 2022.05.10   |    次浏览

  杜刚,甘肃陇西人,一九六九年生,经济学副教授,现任中共临夏州委宣传部副部长。一九八九年陇西师范毕业后在家乡德兴初级中学当过两年老师,并此开始参加新闻专科自学考试,再到陇西县种和乡政府当过四年文书秘书,再入甘肃省委党校脱产进修过四年经济学,一九九九年研究生毕业后调入中共临夏州委党校任过十四年党校教师,二O一四调任临夏州委改革办副主任、政研室副主任,二0一六年再调回临夏州委党校担任过六年副校长,二0二二年调到州委宣传部分管社科研究和理论教育工作。


长期从事区域经济社会发展研究、党政干部教育培训以及基层理论宣讲工作,先后发表国家级、省部级学术论文三十多篇,出版《临夏经济社会发展概论》和《临夏经济社会发展研究》专著两部,多次给州委、县市委理论学习中心组作专题辅导,多次获全省党校系统、全州党校系统优秀教师荣誉,多次荣获全省宣传系统、全州宣传系统基层理论宣讲先进工作者称号,多年被聘任为州市两级电视台和民族日报特约评论员,多次被临夏州电视台评为优秀评论员。


   


又是一年春拂杏花儿开,再不见妈妈拄杖徐步来。妈妈,离开您的这三百六十五个日日夜夜,您的音容笑貌总是时隐时现在眼前。

几回回梦里回小湾,总见您躬背佝腰拿着小铁铲,在咱家的老院子西边的小小的花园里,揪拔着几茎小草,七叶菊、牵牛花,还有那翻舞在花间的勤劳的蜜蜂和色彩斑斓的蝴蝶,陪着一个人在家的您,陪着您,度着清闲而孤独的岁月。

几回回梦里浪红园,还记得我和爱人树琴陪着您,尕孙子雨泽推着轮椅上的您,我们穿行在临夏红园中,那一园又一园,那一树又一树,红的、粉的、白的、黑的、绿的牡丹花丛中,您不时地凑近那绣球般的千层紫斑大牡丹,嗅着花香,听着蜜语,赏着蝶舞……您爱花,牡丹花是您的最爱。您说小时候原家岔余家窑娘家花园里有几窝千层牡丹花,全家老小宝贝一样呵护着,牡丹一年盛似一年的总会如期绽放着自己的青春。

几回回梦里坐炕头,总见您不时地用那双,用那双长年累月劳作以至变形且粗糙的手,抠抹着东房炕上的床单褥子,只怕有啥不洁的杂物黏在您身上。您的斜襟布衫的布纽扣做得那么精致匀称,炕上的被子总是叠得那么齐整,窗台总是擦得那么干净,一针一线装在笸箩里总是那么听话,看不到丝毫的杂乱。您的一生,总是那么爱干净,直到晚年睡炕,您还总是一睁眼,就用手揣着、抹着、掸着,干净得让人吃惊,您就这么洁净地过完了自己的一生。

几回回梦里油灯下,一睁眼,还是见您倚着高房的炕墙,听着儿女们此起彼伏的鼾声,嘶、嘶……一针一线纳着千层的麻鞋底。后来我问,晚上夜那么深了,妈妈您为啥还不睡?您告诉我,有一回我大哥说小时候上学跟同学们赛跑,生怕露着脚丫的鞋不争气,提着鞋才跑赢了同学时,您默默地发誓,哪怕自己再苦再累,家里再困难,一定要让自己的娃娃穿上像样儿的鞋,穿鞋更能跑赢人。自那之后,天阴下雨不能下地干活,您就拆旧衣、剪旧布,用自制的浆子抹贴子、做布鞋。记得小时候满炕沿满炕墙都是您抹的布贴子,我和月顺、小梅、芒芒、红红几个用粉笔在上面乱画上小猫小狗和一些四不像的图画,权当成了现成的黑板玩呢。庄里娃娃多的人家,您经常把辛苦自制的布贴子送给他们,顺便给他们用报纸剪几个适用的鞋样儿。全庄上,除沟那坡我四奶,就是我三妈的妈妈,我魁儿哥哥的外婆,就数您手巧。我们柠柠岔这边的家家户户,都有您剪的大的小的、肥瘦不一的各式鞋样儿呢。

几回回梦里睡在东房炕上,倾听您讲那娘家的事儿。您的爷爷是何等的高寿,您的父亲是何等的勤快,您的二妈是何等的坚强,您的大哥是何等的善良,您的二哥是何等的好学,还有您那远在内蒙的堂妹,近在杜家坪的小妺,远在金昌的侄女梅英,行医他乡的侄子银虎,兰州师大的侄儿永禄,还有您二哥的儿女银儿、雷英、文英、刚刚,还有您那在老家的兄弟侄子侄女,还有那您侄儿子的小平和建平……即使在您病后间歇性失忆的后两年,不管是您娘家人,还是我的本家奶奶,井沟的大姑姑,折川的二姑姑,白杨湾的小姑姑,高庄里的大伯,参军入伍的三叔……大人小辈,经一句一句,慢慢地、慢慢地聊叙,您都能说清他们的年轮属相和小名。您娘家余家窑的那几孔土窑,那一块大观场,那一个大果园,门前的那棵老榆树,庄后半山腰的那几座坟茔,您说了一遍又一遍,睡梦间,我听了一遍又一遍……晚年,您就这样靠着回忆自己的亲人,念着自己的家人,孤独、无怨而又幸福地生活着、生活着。

几回回梦里回老庄,上坡炕上总见有个长相威严的老太太,倚着窗墙根,拄着枕头,斜着身子,听着挂在墙上接着地线的布匣匣广播,瞅着炕边上冒着缕缕柴烟的简陋的铁火盆,一边呡着红糖水一样深色的罐罐茶,一边抽着黄铜水烟瓶,滋润而悠闲地过着不紧不慢的日子。那个老太太就是我的奶奶,您的婆婆,每天清晨天麻麻亮,您先摸黑填好奶奶的火炕,再赶紧架起那个铁火盆,噗----……一口口吹旺那柴火,煨好泥制的曲曲罐,炖开那盅热茶,端上专供奶奶的薄而黄亮的烫面油饼子……您的一天就那样从忙碌中开启,奶奶的一天也就那样从幸福中开始。打我记事起,直到一九七六年,就是毛爷爷去世的那年,那个奇冷无比的腊月底,整整二十多年,一走进杜家门,您就遵照您的爱大(父亲)给您的教导,尽您可能伺候着您的婆婆——那个在我们杜家独自一人撑起孤儿寡母一家生活的威严无比的老太太。今年春节回家去给庄上长辈们拜年,他们都夸您是位好儿媳好母亲。老人都说,不管那时候农业社春播秋收、平田整地是何等的忙,上屲的路是何等的远,临近中午,您总是拐着小脚赶回家里给奶奶和娃娃们做上一口热饭,哪怕队长何等地不情愿直至吓唬着要扣工分,您还是抱定主意,一定要让老人吃上那口热茶饭。可您在饭后不休息,立马转身又去上屲,把误的活儿给补回来,从来是只多不少,大家都没话说。

几回回梦里在厨房,大灶台上总有您忙碌的身影,您用那口大风箱呼哧呼哧鼓熟了一家十几口子的生活,杂面懒疙瘩、糜面饦饦、苞谷面搅团、牡丹花似的煮洋芋,您就这样不断变着花样儿艰难地喂养着一家老小。东南旮房是一间石磨房,我和小弟月顺、小妹岁女子轮换合伙拉着磨绳,您一边用力地推着磨担,一边小心地扫着那磨台,就这样,我们一起磨碾出养活一家老小的粗粮细面;懒人湾里的梯田里,马家梁上的大地里,跪着护膝,您用满是裂开口子的双手,左一把,右一把,拔着那金灿灿的麦子……在您和我爱大(父亲)的带领下,我们一家老少排着一排拼命似的虎口夺食,孙女忙忙和红红在田埂地边,甩着长鞭放牧着我家的那群驴和羊,我们是多么勤劳而幸福的一家啊!

几回回梦里春节回,厅房窗格子上贴满您教领我大嫂二嫂大姐二姐剪的窗花,小猫啦、小狗啦、小猪啦、牡丹啦、芍药啦、绣球啦,红的红、绿的绿,都是那么鲜活、那么鲜亮、那么精神、那么喜气。厅房正中摆放的那张记不清有多大年龄的榆木大桌子上,供着您亲手烹制精心装饰的四碗献饭,令人馋涎欲滴,先祖们有份,太爷太太有份,爷爷有份,您的婆母有份。您还特别叮咛我们,一定要把奶奶抽的那个水烟壶,摆在供桌上,因为您知道我的奶奶您的婆婆就好抽那两口儿。奶奶活着,您伺候了二十多年,奶奶去世了,您还是照样儿奉敬了四十多年。

……

记忆的闸门打开,思念如汹涌的潮水,爱妈的情,爱妈的恩,父母的辛劳,孩儿笨拙的笔头怎么也写不完。

今年的农历三月三,是您头周年的祭日,正逢清明节,虽然国家统一放假,可为已故亲人扫墓,只可惜受讨厌的新冠疫情的影响,我们远在敦煌、金昌、兰州、临夏、平凉、内蒙、北京、西安、杭州、广州,客居他乡的儿孙们,实在无法聚集在给您新筑的坟前为您上供、敬香、烧纸火,无奈中,经我提议号召,二十几位儿孙们各人写下心中对您的忆念,拜托我在家的大哥二哥,在您的墓前一一念给您听,权当儿孙们对您的祭奠。

妈妈,我亲爱的妈妈,您安息吧!